壹 谎言
（一）
窗外天色昏暗。明明已经入夏，照理来说白昼的时间应比黑夜更长，而现在的天气状况却成为了反驳这定理的最佳证据。即使地球与太阳、月亮的运行轨迹不曾改变，即使三者移动的规律早已被世人烂熟于心。
眼见即为实。
今天的白日确实是短于黑夜，这毋庸置疑。熏子盯着窗外想着这些与上课内容完全不相干的东西，漫无边际地。水汽在双层窗户的内部凝结，原本在玻璃上清晰可见的倒影被雾渐渐地遮盖掉，熏子散开了，她想着。冰凉的手指在水珠上滑动，是一个小小的影子。火柴人。还是谁。水珠破裂了，随着重力向下滚动，沿途吞去了无数个它，越滚越大。窗玻璃上有这一条浅浅的印记，竖直，不用三角尺测量就可以知道一定与窗沿呈完美的九十度。教室里人影幢幢，讲台上老师喋喋不休。
大概是要下雨了。把手伸入桌肚子里摸索着，触及到布料的质感，往前，是木质手柄。思绪又蔓延开来，黑板上坐标轴，函数，白色的粉笔字，背景虚化了，视野中出现的是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。撑着女孩子都羡慕的白色蕾丝边小阳伞，在雨中无止境地转着，不知疲倦。雨滴落在上面，沿着伞架来到尖端，做离心运动被甩到空中，落到地上的速度缓缓放慢，就像是在观看慢动作影片。水珠好不容易在地面上开了花，泛起涟漪，是电脑上的壁纸。没有任何痕迹地消失了，融入了地面。无数遍的在梦中见过这个场景，无论是夜晚，还是白天，无论何时出现脑海中总会伴随着女孩开心大笑的背景音乐。
这个笑声有点做作。
可能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吧，我想，但是我不会有机会。
熏子在脑中自嘲着。
我真的有渴望过成为这样的女孩吗？天真无邪，洁白纯真，透过她的眼眸就能够看到她的一切？
没有谎言的她，没有谎言的社会，没有谎言的世界，童话般的梦想，像泡沫一样。
“铃——”
下课铃响，半节课神游的熏子回过神来，望向邻桌。女孩侧趴着，下巴处还耷拉着半条哈喇子，睡得正香。或许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，还时不时地咂吧咂吧嘴。看着她幸福的睡颜，就算是熏子也没忍住“噗嗤”一声。好笑归好笑，她还是肩负着将茉莉这个小瞌睡虫叫醒的重任。
“下课了哦，快起来。”
“哦！”精神倍增。
“最后一节课结束了。”
“哦！”瞬间从原位上弹起。
“……”
这是什么神奇的生物，除了上课时间永远充满元气的少女，即使坑害他人也能马上得到原谅，无法对她生气。
对着她这样可爱的脸，叫人怎么生气啊。
熏子无奈地想着，从课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书堆中抽出了几张试卷，递给了茉莉。而她，还沉浸在放学时间的快乐之中。
“喂，今天的作业不要了吗？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，茉莉瞬间清醒，看来还是有作业抄更重要一些。她一把夺过熏子手中的试卷，将其拍在桌子上抄起笔立马开始“学习”。
“最近的作业还真是多啊！”
茉莉苦着一张脸，一边对倚靠在课桌边上的熏子说话一边还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笔，狂写试卷。
熏子耸耸肩，表示自己也很无奈，转过身背对着她开始收拾起了书包:“没办法，毕竟已经快期末考试了。”说罢，熏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从桌肚里又掏出了几张纸，在正在埋头苦抄作业的茉莉面前晃悠，白纸上黑影不断移动着，遮挡了题目。
“这些是笔记，你昨天缺课的笔记。你回去以后补一下吧，光抄试卷是没用的。”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。
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刺眼，光打在讷讷抬头的少女的头顶上仿佛天使头上的光环。光线变得柔和了，从头顶倾泻而下，散落在肩膀上。
“啊……谢谢！”
缺根筋少女日常反应迟钝，抬起手轻轻地接过笔记，像是对待某种观赏性易碎品一般端详着。
熏子选择自动无视她的反应，背起书包拎着伞走人。
茉莉满足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再次挥舞起笔锋与试卷大战三百回合。
“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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